31999新澳门老品牌:【韶华文学】原创习作:归去(刘宇昕)
来源:31999新澳门老品牌发布时间:2015-11-09
【韶华文学】原创习作
归去
(2013级高中5班刘宇昕)
天已近夕阳了,火红的太阳映照着黄沙如血,一缕孤烟自远方升起,蜿蜒成婀娜的形状,愈升愈远,消散天际。脚下的沙尘被风裹狭着,织成天罗地网,铺天盖地而来。人在自然,在生死面前是何其渺小。风气势汹汹的吼着,刀子般刮得脸颊生疼。但,我,习惯了。
说起来,我当兵已有五年。我身边的老伯——我总是叫他忠叔,正扯开嘶哑的嗓子吼着他们家乡特有的小调,歌词听不太真切,只隐隐约约听到"家乡"、"归去"诸如此类。我们难得有片刻闲暇,我们的嗓子也大多被风沙打磨得干哑。但我们都随着忠叔的歌声唱了起来,每个人唱的都不一样,却都是自己家乡独有的回忆。闲杂的调子纠缠交错,竟也别有一番韵味。在这远离故土的塞外,交杂着兵士们的情思,悠悠扬扬,竟像要传到故乡去一样。
我的故乡,在江南。
江南是一个姿容秀美的少女,在塞外狂风的侵袭下依旧袅袅婷婷。前朝杜牧就有诗云"烟笼寒水月笼沙,夜泊秦淮近酒家。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"无论他怎么说,江南于我而言是不能被干扰的的仙境。秦淮是千万游子的寄托,是帝王将相的情冢,是我无法不去思念的家乡。从军五年,家乡是我斩不断的执念。那里有啼鴂唱着"不如归去。"然而我怎能归去呢?
我身在军营。
要说这五年来战役不少,我追随的将领亦多,最让我敬服的只有任福将军一人。他是那样粗糙的汉子:络腮胡子,卷曲着附在面上,衣着也从不讲究,布衣披身,大刀一挎,生就一副顶天立地相貌;他又如此睿智,大帐一升,指点河山,运筹帷幄,目光如炬,生生把你看穿一般。你瞧,不远处就是他的营帐了。
我正想着,却听一阵兵戈相交之声,战鼓急急镭起,多半是敌军袭营,我心中一凛,抄起兵刃,向来声处寻去。黑暗中有点点星光,但凭借多年的经验,我知道那可不是什么美丽的景色,而是人间的地狱,是我无法躲避的杀孽,那是兵刃在黑暗中的寒光。我大宋兵士多文弱,这次竟士气骁勇,大败敌军,多少让我有些意外。
任将军一声令下,我军乘胜追击,不知行至何处。天色愈加昏暗,只透着星星点点的月色,看见路边有许多黑漆漆箱子,李元昊总不可能给我们送来金银财宝。任将军疑其有诈,唤来近侍,命他远远用长枪挑开。那人自是紧张,手指长枪,眉头紧蹙,离那箱子远远的,犹豫半晌,终于用枪尖轻轻一挑,转瞬间便跳回了队伍。我们本以为是故弄玄虚,里面不过是信笺之类。却听见一阵隐隐约约地吵闹,是一群鸽子!这些鸽子失了束缚,正扑棱棱翅膀直直飞上天去,这岂不正是我军到来的信号?将军心念电转"不好,中计了。"他大喝一声,调转马头就要返回,这时远处的士兵却不知发生了什么,依旧向前涌来。倘若继续如此,必将两股人马迎面相撞,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。正自犹疑间,映着月色,从山壑间冲下许多兵士,杀声震天。
果然有埋伏!
我虽不甘,却不得不叹服,李元昊这计策委实巧妙,竟连一向算无遗策的任将军都中了计。情势容不得我多想,无数的敌军正向我扑来,我伸展不开手臂。刀映出寒影在我眼前划过,我忽然觉得身上一片湿热,抹了一下,有鲜血的味道,我看到忠叔瞪着大大的眼睛自我眼前倒下,在两秒钟之前,这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。我挥起刀,砍向了面目可憎的敌军,虽然他们和我相同,有着回家的渴盼,却无奈服从于军令。血,喷溅在我的脸上,流下嘴角,腥咸苦涩,我在人群中挣扎,黑压压的人头下,我早已看不见天日,我不知时间过来多久,只知道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,而敌军竟似潮水,无竭无尽。我早已没了力气,只机械地挥舞着手臂,不知这场战斗要杀到何年何月?月亮早已暗淡,我心里想着家乡的明月,那泼撒的光辉再也照不到我身上了吧?
我忽然听见一声大喝,转目一望,是任将军!他身上的铠甲早被鲜血浸得发亮,他咬牙驱使鲜血淋漓的战马冲击一个山丘,而那山丘上正是统领全军的李元昊!李元昊手持金矛,指挥全军作战。那金矛正相当于军令,指东打东,指西打西,无往不胜。任将军好谋略!射人先射马,擒贼先擒王。只要李元昊一死,夏军势必打乱。然而李元昊身为一军将领,防范何其严密,射杀又谈何容易。任将军挥舞着长枪,却难以前进寸许,那枪尖早被碧血染得乌黑。任将军仍竭力挥动着,我看得出他已力有不逮,只是死前最后一搏而已。余光一瞥,惊见一疾矢余影,"不!"我大叫一声,那箭已穿透了任将军的前胸,一片血雾喷薄而出。然而他力有未竭,勉力向着那山丘方向扔出长枪,终究相去甚远,"嘡啷"一声掉在地上。北风愈急,呼啸着浸凉了我的血液。任将军睁大了眼睛,笔直地瞪着前方,眉梢上挑,犹有余威,他终是含恨而去,见我方主将已死,李元昊手中金矛一挥,敌军全军撤退。脚步声踢踢踏踏的远去,在山谷里回响着风的悲鸣。
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,看着敌军训练有素地退去。忽然发现目光所及之处,只有我一个站着的人。我想为将军报仇,然而我再也举不起手,我僵直着身体倒下去,我身边响起凄凉的哀嚎,我尽己所能动了动手指,蘸了手边人颈间的血,湿淋淋的,在唯一一处没有被鲜血浸染的地方,歪歪扭扭写下了几个字"青山埋忠骨,魂兮归故乡",这里算不上青山,甚至称得上穷山恶水,但我还是觉得他与青山最相配,青山般的澄澈,青山般的高洁。他的一生都在塞外拼搏。我也是一样。一阵寒风吹过,吹得鲜血四处流淌,那几个字也被淹没了。
我哼起了忠叔经常唱的那首歌谣,被战争折磨的沙哑的嗓音,低低沉沉的,在晚风里摇曳,飘飘荡荡,我希望忠叔的家人能够听到这遥远的思念"家乡……归去……"
经此一役,我终于解了我那有几分痴傻的执念。来到塞外是无可选择,因为国终究比家要重;若是无国,何谈为家。家国之间岂是一语可以道明的?我的耳边飒飒风声都已渐渐远去,响起的只是江南啁啾的杜鹃啼鸣,唱着归去,归去……
这颤抖着的好水川,这沉默着的好水川,这嘶吼着的好水川。
终究是梦里。
红色的光辉洒遍大地,太阳渐渐升起了。
【教师点评】
很难想象,如此温婉的女子竟写出了这样一篇充满豪气的文章。在她的笔下,有征战沙场的豪迈,有丝丝如缕的思乡之情,江南的柔美和大漠的浩瀚被巧妙地融入到叙事中。思乡,中国人千百年来最难以被弱化的情感,却无数次因为战争而被漠视,所以羁旅之人的思乡只能是一种执念、是一个美好得无法实现的梦罢了。这篇文章,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,叙事独特,文笔优美,情、景、事紧密相关,富有深意。(指导教师:柳迎春)